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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咬耳

寒意渐息,春芽未发。

新年的味道弥漫在街头巷尾中,小石镇年味正浓。

距离刘应宴儿子出生已过去一月有余。

本因过年,同样应该充满喜庆气息的刘家人,却在一声声婴儿的啼哭中倍感压抑,院内刘应宴抱着儿子来回走动,嘴上轻声细语,皆是乖哄之词。

可惜,怀中的婴儿仍旧嘶声力竭地哭喊。

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哭上,就像人类最后的武器是自己的牙齿和四肢,只能依靠仅剩的手段保护自己。

刘老汉身着厚大袄,嘴里叼着旱烟,像一棵枯树挂满茅草般,在凛冽冷风中走入院内。

“院子里冷,快把孙儿抱回堂室嘛,别冻着了,”刚进院子,刘老汉瞧见刘应宴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来回晃悠,便催促道。

“爹,俺也不想啊,就是您孙儿一进堂室便哭闹不止,甚至越发厉害。只有在这院内走动,才会哭得小声点,”刘应宴语气无奈,

“唉——!”长叹口气,刘老汉心头郁闷:这是咋回事嘛。

孙孙出生第二日,便一直哭闹不停。

整天下来唯有吃食与睡觉那会哭声稍止,也不知到底是何原因,惊得这孩儿整日哭闹。

一家人过年把附近镇子的医院跑了个遍,都没现出原因。刘应宴心一横,带着媳妇儿子急匆匆跑到市里医院,结果还是一无所获。

只得先行抱回家中,再做打算。

“燕子身体好点没?”刘老汉想起这茬,便向刘应宴发问道。

陈艳生儿子后体质虚弱,一吹冷风便会风寒感冒发烧头痛,饭量也越来越小。现在又因为孩子长时间哭闹没有好好休息,更是雪上加霜,经常需要卧床休息。

刘应宴搂着孩子,在哭声中听到刘老汉询问,便回答道:“已经在里屋睡下,最近燕子身体每况愈下,又因为孩子日夜操劳,我担心她挺不住了。”

略作停顿,刘应宴接着道:“爹,明日我要带陈艳去市里医院看看,你让妈帮着看看孩子,你也看着点,你知道妈的性子的,我怕她又用什么偏方。”

一个多月以来刘家寻医未果,陈老太就想试试民间的偏方。

嘴里还念叨着“上次我听庙里高人说请玄猫会生孙子。玄猫刚请回来,就给我生了个孙儿,这次我再去求求庙里的师父,肯定有办法治我的乖孙。”

刘应宴现在自顾不暇,也就任自己老娘去了。现在都信党爱国,哪里还有什么牛鬼蛇神可以相信,他心里对此是不屑一顾,但也未多说什么。

第二日,刘五郎(排第五)带着老婆去往市区医院,检查后医生说是生完孩子后阴虚体弱,再加上没有补充营养和过度劳累,才导致的体弱多病。

刘五郎听后心中顿生愧疚之情。媳妇儿的体质虽然不是何等强健,但原本可是比刘应宴本人都强上不少。

如今却因为给自己生孩子,加上自己母亲的埋怨纠缠,竟然虚弱成如此模样。

在市医院看完病背上医生开好的调理药物,他这才牵着媳妇儿去车站等待班车,准备返回村子。

“应宴,怎么啦?别不高兴了。你看,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。”陈艳瞧见刘应宴面色内疚,脸上强撑一缕笑意,对丈夫开解道。

说着,苍白纤细的手掌轻轻地拂过男人脸颊,感受到妻子手上传递过来的冰冷凉意与柔软触感,刘应宴腮帮子微微鼓起。

妻子因为生病而变得苍白泛黄的皮肤,被刘应宴看在眼里,他眼睛不由泛起微红。

这一刻,刘应宴只觉得自己作为丈夫是如此的失败。竟然让妻子和还在襁褓中的孩儿,跟着自己受着如此多的委屈。

他在心底暗暗发誓,这辈子他一定要照顾好她们,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!

“轰隆隆……!”嘈杂又响亮的发动机轰鸣声响起。

站内的等候区,忽然掀起一阵灰尘,向等候的乘客们扑来。

陈艳口中轻咳,用手挡在面前扇动着,希望借此荡开面前的灰尘。

一道身影突然挡在她的面前,将扑面而来的灰尘与燕子隔开,望着这道单薄却坚定的身影,燕子眼中浮现一抹柔光。

刘应宴背着大包小包,将妻子护在怀中,挤过拥堵的车门,终于迈上班车。

陈艳牵着他去往班车中端,刘应宴清楚,班车中端是陈艳最喜欢的位置。

中端的座位普遍宽敞,她喜欢坐靠窗那边。

然后,靠着丈夫的肩膀,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。

随着班车的行驶,风景逐渐远去,亦如她告别曾经的生活奔向身边的男人那般,那般飞快,那般决然。

夫妻俩刚到小镇,转头便坐上回村的火三轮,一路行色匆匆,只想早些到家照顾幼儿。

说来也怪,早上出门之时,天气晴朗,阳光明媚。

这会才下午两点就已阴云密布,仿佛乌云只盘踞在乌木村上空一般。

刘应宴下意识回头,小石镇的方向,天边隐隐透出一抹晴空。

不做他想,刘应宴牵上自己妻子的手走下火三轮。

两人快步向乌木村返回,村头第一户便是刘家,走过阡陌纵横的田间小路。

乌木山脚下的小院子近在眼前。

想起幼儿尚在家里,夫妻俩就加快步伐形似小跑,向家门赶去。

刚走近院门,院内大黄狗已从门缝钻出。摇头摆尾间,吐出舌头“呜呜呜”地对着主人欢呼。

却不见整日坐在院中的父母。

刘应宴心生不妙,快步走进院内,来不及呼喊自己的爹娘。

便看见刘老汉坐在门槛上,背靠着紧闭的房门。

却未听见幼儿往常的哭闹声,忙开口道:“爹,你咋坐这!俺儿子呢!”

刘老汉面无表情,口中咂巴一口旱烟,罕见地选择沉默以对。

刘应宴见状,心急如焚,口音都略有改变,一改往日的温吞样子,“爹!俺要见俺儿子,是不是在屋里?”

“俺娘呢?她是不是又在搞什么偏方!你让俺进去!”

燕子一看情况,心中焦急,一时慌不择路,当即就要跑去伸手推门。

刘老汉立马站起身,夫妻一阵眼花,人已经出现在燕子面前。

大手轻挥,陈艳只觉一阵劲风袭来,还未反应过来,人就已经退后几米,跌入丈夫怀中。

一名二十出头的姑娘,从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,怎么顶得住一位庄稼把式的力道,更何况刘应宴清楚,自己老爹可非凡俗。妻子虽说也有自己的秘密,但比起自家老爹,可谓天人之别。

跌入丈夫怀中,心知事不可为,陈艳顿时声泪俱下,哭求道,“爸!燕子求您了!让我瞧瞧冬生吧!我给您磕头了!”说着,就要挣脱丈夫的怀抱,以头抢地。

刘应宴连忙抱紧妻子,瞧着怀中妻子如此凄惨模样,心中酸楚万分,望向父亲厉声道:“爹,你干啥子!你也跟着娘发癫吗!是不是真的要逼死我们一家!”

望着眼前这一幕,刘老汉仍旧面无表情,低眉垂眼间,就像那亘古不变的石像般冰冷无情。

刘老汉背着手,旱烟杆子被抓在手中,藏于背后的手掌上根根青筋凸起,用金铁做成的旱烟上似乎透出丝丝裂纹。

他语气平淡,声音仿若来自天外,“宴儿,你娘请来高人的治孙儿,这次,你爹愿意相信一次。”

“爸!你也跟着妈疯了吗?冬生没有问题,你们把孩子还给我!”

陈艳目眦欲裂,盯着刘老汉的双目泛起阵阵血红,流下的泪痕中似乎带着血丝,宛若两道血泪。

一边在丈夫怀里挣扎,一边嘶声力竭地哭求,“爸!妈已经疯了!你也跟着她一起疯嘛!”

“那是你孙子啊!那些东西有没有用,您还不清楚嘛?”刘应宴抱紧妻子,害怕父亲再伤到她,眼中闪烁着泪光,苦口向父亲劝说道。

面对此等情景,刘老汉仍旧面不改色,可见其心性之坚韧,恐怕少有人及。

“咔嚓……”,细微的动静响起,并未引起救子心切的夫妻二人注意力,刘老汉背后金铁制成的旱烟杆子被捏得粉碎。

僵持片刻,夫妻二人实在无法撼动刘老汉的想法,只能死守在门口,注意着房内丝毫的动静。

见状,刘老汉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,“开始我亦是不信,那厮便问我孙儿近况,言说之理,竟然与孙儿情况吻合。

“我曾怀疑是老太婆猪油蒙心,给这厮透露过孙儿情况,结果他便说,让我将孙儿抱来,他可暂时让孩子不再啼哭。”

“我暗道孩子在我怀里,让他瞧瞧有又何妨?鄙人虽是不才,但方圆百里,能近我身者,非自诩可有一人否?”

“再者,我若不动,老太婆便要偷抱孩子,于是我怀抱孙儿走出来,刚到那人近前,便见他抬手一指,竟突破我的封锁点在孙儿左耳上。”

“见状,我刚要发火,那厮已经收回手指,提点道:‘你且听!‘”

“果真如他言,孙儿已在我怀里酣睡,停止哭闹之举动。我探查孙儿身体几番,确定只是单纯睡去,并未中何种奇术。”

“若非如此,我又怎会轻信于他?”

言罢,刘老汉不再多言,静待夫妻二人消化刚才的言语。

“若他有瞒过您的术法呢?”燕子立刻质疑道。

刘老汉不答,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,燕子如遭雷击愣在原地,双眼呆滞似乎失去神智。

刘应宴赶紧挡住父亲的目光,这才将燕子重新唤醒,这次并未在出声。

一旁刘应宴低声轻劝,“如果连爹都没有办法,靠我们也无法阻碍那等高人的手段啊。”

燕子只好微微点头,不再质疑刘老汉的言语。

约莫片刻,夫妻二人冷静下来,只能选择妥协,刘应宴轻拍妻子后背,开口向刘老汉询问道:“爹,那这位高人有说俺儿子是得的啥病吗?为何会这般古怪。”

刘老汉摇头,语气奇怪,似乎带着一丝厌恶,“那厮说自己身为高人,岂能随便解释,我多问几句,他就摆出一脸臭脾气,只说治好后与我细说。”

夫妻俩听完面面相觑,既然如此,只能暂时等候那所谓高人出来再说。

约莫一小时后。

房门被轻轻地拉开,一名俊秀男子走出来。

一身黑布衣留着长发,随意拢在脑后,左手大拇指戴着一枚翡翠扳指。

面色苍白失血,似常年未见阳光,俊秀男子刚出来,身后跟着陈老太抱着孩子。

陈艳看见赶紧挣脱丈夫怀抱向孩子跑去。

从陈老太怀里一把抢过孩子。陈老太似乎见怪不怪,对此并无异议,安静地站在俊秀男子身边。

夫妻二人搂紧孩子细细端详,怀中孩子面目安静呼吸均匀正在酣睡。

见孩子安然无恙,夫妻二人顿觉心中落下一块大石。

忽然,陈艳注意力落在孩子左耳上,随即面色一怔。

小巧稚嫩的耳垂上浮现一条突兀血痕,已经结痂,其内似乎有殷红闪烁。

陈艳不解,但仍耐着性子,看向俊秀男子,询问道:“这位高人,孩子耳朵怎么受伤了?”

妻子若不提及,刘应宴只怕从头到尾都未察觉。

与长时间照顾着孩子的妻子相比起来,孩子哪怕有一丁半点的变化,对于陈艳来说都会显得异常的明显。

夫妻二人都是讲道理之人,自然不会因为这般微小的擦伤便怪罪他人,不过还是想多问几句,了解孩子受伤的具体实情。

随即将目光投向黑衣男子,等待他的回答。

黑衣男子面容清癯,眼中泛着一丝油绿,内里又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潭,表情古井无波,淡然道:“你儿命里有异,出生便犯山中精怪。出生后每日便会有山野精怪在周围逗留。”

“婴儿先天之气尚存,肉眼可见魑魅魍魉,便日夜啼哭,以示惊恐。”

夫妻二人心中虽信得不多,但孩儿已经变得正常,也就任由此人言说。

黑衣男子又道:“左耳上痕迹,此乃’咬耳‘之法,如今已安抚他的三魂七魄,又用替魂之法偿还他惊扰之过,往后便不会再有精怪来扰他,若他日小娃有所成就便作罢,若他无所事事可来寻吾。”

刘应宴听得云里雾里,“先生,可还有需要我们出力的地方?”

男子眉头微皱,陈老太见状,连忙道:“高人莫怪,愚儿不懂礼数,冲撞了仙长。”

男子余光扫过陈老太,语气平淡,“咬耳之法,凡俗之人不懂也罢。替魂,倒是家常把式。”说完,又看了一眼陈老太。

陈老太会意,恭敬道,“请高人再容许我与亲人小叙片刻。”说完,陈老太便对男子作揖。

“嗯……”,清癯男子应道,转身走出院子,院门无风自动轻轻关上,留陈老太与刘家人在内。

院内,陈老太看向老伴道:“元田,往后就靠你帮衬着小两口了,宴娃子的哥哥姐姐都已经成家立业,无需你在过于操心,帮我多看几眼孙孙,这些年难为你迁就我了。”

言毕,陈老太那张紧绷着的老脸难得露出一丝笑意。

“唉——!”,刘老汉长叹一声,走向一旁闷闷地抽起旱烟,不再言语。

随后,陈老太又望向刘应宴夫妻,尚未开口。

陈艳便抢先道:“妈,您这是又要闹哪样啊?虽然我知道您不喜欢我,但是看在孙儿的份上,您老就不能……。”

陈老太抬手止住陈艳话头,她看得出来刘应宴虽未说话,但那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却和陈艳是一致的,他们还以为陈老太是因为不喜欢陈艳,才闹出来这一出的。

“宴娃子,娘有些话不能说,今晚上为娘便要跟着高人去云游,以后善待你的妻儿,好好孝顺你爹!”

板着脸说完话,陈老太对着陈艳微笑道,“陈艳,姑且就叫你小名燕子吧。燕子,其实我并不讨厌你,同出陈家,你我本就同根生。”

说着,陈老太神秘一笑,“看得出来,你很爱我儿。不过我恨陈家!我的话你应该明白。”

“唉……,罢了罢了。”

叹口气,陈老太转身向院外走去,边走边说“我走后别来寻我,好好过日子!”

“娘!,您这是要去哪里?!”刘应宴追问道,陈老太却不答,只管向院外走去。身旁陈艳目光闪烁,不知在想着什么。

院坝上,刘老汉偏头望着老伴离去,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,烟雾缭绕间,他的面容趋于模糊,就像一座残破石像,屹立在历史的长河中垂暮腐朽。

刘应宴抬脚追去,院子外那还有男子和娘亲的人影。

天空中乌云密布,层层叠叠,天光晦暗。

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,“乌木村下雨了……”。

细雨飘落在刘应宴头发上,将发梢打湿。

忽然间又起雾,朦胧的雾气弥漫整个乌木村。

山雾中,刘应宴四处张望,试图寻找着母亲的身影。

恍惚间,他心有所感地抬头望去,乌木山上空的云雾里,突显两道渐行渐远的轮廓。

那轮廓像极男子和母亲。

“娘——!”,对着远方,刘应宴声嘶力竭的大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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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咬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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